我會駕車，但我沒有執照。

我懂氣功一招兩式，但我沒有練習。

我練氣功，跟我學習駕駛一樣，永遠間歇性，無聊便玩吓，而且時常轉換師傅。

最早我跟金庸從大陸邀請來港的氣功大師學習，但當時雜務纏身，中途到外地兩次，在缺課三次之後，跟不上大隊，於是便停止學習。

之後，我又去過港九糧油商會跟另一位來自國內的高手學，適逢當時大導演要趕戲，捉住我日日夜夜改劇本，所以那次又沒學完整套氣功招式。

近期轉去銅鑼灣跟饒師傅學，不過也學得並不愜意，上課之後，由於學生不足，所以每位學員要多交少許學費。金錢事少，但感覺卻不爽，因此學習情緒也打折扣。

今天上課時間在六時，但想着八時會去聽史提夫‧溫達演唱會，也便有大條道理又走堂。

舊同學Amigo Lee請我看演唱會，他在澳門出生，過來香港插班唸中學，我們替他取了個花名，叫他做Amigo，叫得多了，他便把自己洋文名字由Danny改為Amigo，現時他在屯門一間津校當校長，平時深居簡出，生活寫意悠閑。去年他叫我到夏威夷玩滑浪風帆，今年又叫我參加他們組團旅行潛水，二十五人租遊艇開去菲律賓離島Palawan。他興趣刺激活動，但要求強健身體，我自問力有不逮。早兩個星期，他打電話來問我看不看史提夫‧溫達演唱會，我說有興趣，會去買票，他便立即說：「我已經買咗飛，預咗你啦。另外，我有單嘢想請你幫吓手，我見你喺《經濟日報》寫移民問題好到肉，不如嚟我間學校講吓呢個問題。你都知道啦，港督喺立法局會議上都承認人材外流呢個問題好嚴重，你同我班細路講吓，鼓勵佢地喺香港讀大學，之後，選擇留喺香港發展佢哋嘅事業。

「我睇過好多人寫呢個問題，但係最內容都係你。你一定要嚟，嗱，我話俾你知，我地逢星期六開週會，嘉賓演講排喺十點半，講大約半個鐘頭，嗱，我地五月六日星期五晚睇Steve Wonder，散場我哋傾吓。你先諗吓個演講大綱，到時我可以俾啲意見你。」

Amigo中氣充足，一開口便雞啄不斷，根本沒有考慮過我會藉看音樂會來約會新相識女子，我浪漫生活又一次受到破壞。

午餐應約，食家老馮約我到新開張意大利餐館試菜，陳經理熱情解釋他們有全港最多pasta選擇，我老實不客氣講出事實：「要吃飯的香港人學識欣賞二十多種麵粉食物，除了時間累積之外，還至少要花幾千銀，不要期望會有大批捧場客。」我說得坦白，希望陳經理承受得住我潑冷水。

餐後，陳經理留我繼續飲咖啡，而老馮有事先走。我乾脆拿出稿紙來寫稿。陳經理說：「我哋寫字樓有fax機，寫完我幫你fax去報館。」

「唔該先，我好快就寫起，」我說。我呷兩口咖啡，合起雙眼休息一分鐘，之後便開筆畫幾下，想出題目，可開筆寫要在翌日對中學生發表的演講稿，叫做《為香港定位》。其實，我並沒有想到寫些甚麼，只是隨便記下剎那間想到的重點。在二十分鐘之後，我寫成以下文字。

× × ×

在啟德機場看人生百態，其實會發現不少有趣事。

在離境大堂，看乘客臉孔，表情很多都露出心急要離開香港的神態。但在樓下接機大堂內，卻有另一種風景，回港旅客表情平實，他們洋溢溫暖感覺，終於又回到家。

香港這地方有點奇怪，大部份人住久了，都想着要離開，特別在九七趨近時，更多人急於要搬到外地去；不過，又有頗多人離開香港久了，卻又想着要回來，他們特別懷念香港雲吞麵、皮蛋瘦肉粥、叉燒腸粉、菠蘿油、茶餐廳，以及很多他們當初覺得香港討厭的事物和地方，例如：擠逼、噪音等等。曾經在加拿大和澳洲住過多年的人，自然會明白，香港的市聲有時會變得可愛！

要為香港定位，金會有點困難，因為香港人價值標準隨時改變，而且起落大，他們在今天會不停罵香港，說外國怎樣怎樣好，然而第二天在另一個場合，卻又會說：「走遍全世界，還是香港好。」

換句話說，一般香港人普遍有兩套觀念，一套捧「大香港主義」，而另一套讚「世界主義」，他們同時信仰兩套主義，卻不理會兩者對立，而在不同場合，選擇其中之一來作為他們意見根據。可惜問題是，我們永遠無法找到比較客觀定位標準，因為太訴諸於感情因素。

香港人懂英語，而又充滿活力，不經意把中國一些優秀傳統，例如飲食、龍舟、月餅、武術功夫等等，廣傳到外地去。另方面，歐美日本文化和新生事物，又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引進到香港來。以客觀角度來看，香港跟各大國際城市比較，確是比上不足，比下有餘，在世界大都市排名榜上，穩佔中游位置。這種說法，相信國際上都會接受。

香港即將面臨巨大轉變，九七年後日子會是怎樣，沒有人可以預測，不過出乎大家意料之外，香港未來一兩年內發展會更迅速和巨大，雖然不至於出現天翻地覆轉變，但卻大有可能因為發展大嶼山而會改變半個香港。由於這座城市在面對悲劇命運時，卻全速大規模建設，大家都想見證該個情況，於是我們都有理由樂觀而選擇留下來。

香港在一兩年間會完成幾個巨大工程，包括有：

• 東區海底隧道；

• 地下鐵路港島線與官塘線連接；

• 沙田至荃灣快速公路；

• 沙田至九龍新隧道；

• 屯門至元朗輕軌鐵路；

• 將軍澳大規模開發；

• 興建新機場；

• 香港會議展覽中心；

• 尖沙咀文娛中心；

• 金鐘道太古廣場；

• 中國銀行大廈；

• 有線電視來臨；

• 港珠澳大橋規劃興建；

……。

以上建設都會大大改善香港人生活質素，可以想像得到，香港公共交通會更快捷和更舒適。而香港也會有豐富文娛生活……。這些建設帶領香港進入九十年代，所以，儘管近期經濟表現平平，但是由於香港一直在向前發展，還仍然朝氣蓬勃，所以我們便有理由相信，香港與其他大都會距離只愈縮愈短，而非愈扯愈遠。正如一個電視廣告說：香港乜部有，點捨得走？

以前政府欺騙人民，暫緩之計是要大家憧憬未來美好生活。不過現在我們卻願意鼓勵大家展望香港未來，不需要看得太遠，只想想九零年時候生活便可以，因為這已幫助我們決定去或留。

我們可以預測到，九零年會有更多遊客到港；會有更多大型國際性會議和展覽在香港舉行；會有更多世界超級巨星藝人來港演出，而到時香港人過週末將會更逍遙，玩樂範圍可以擴大到珠三角，因為過關到澳門、深圳、東莞會有多選擇，打高爾夫球也好、飲食購物也好，總之會有節目玩一兩天。

我們並非大香港主義，盲目說香港怎樣好；也非世界主義，說外國的月亮比較圓，但我們確實相信，香港進入九十年代，生活會比現在更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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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提夫‧溫達演唱會十分精采，觀眾都聽到如癡如醉。Amigo原本想跟我在音樂會之後討論我那篇演講稿，但因為大家心情太過興奮，已再沒有心情去討論那些令人心煩的事。

我們兩人由體育館出來，順步走到尖東，大富豪夜總會招牌映入眼簾。

Amigo說：「我有個學生喺裡面做經理，不如去探吓佢。」

「又好喎！」我立即應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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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#1988 #張氏起居注 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