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


@劉兆生 - 2019/04/15

第一次在高爾夫球場開球的經驗是絕對難忘的。我的第一次比較奇特——我站在第一洞發球台上發球前我是從來未握過任何高爾夫球桿的!當年我是四十二歲,我還是很天真地以為打高爾夫球是人類天賦本能之一,拿起球桿便可以把那小白球掃出去。掃呀掃呀!沒什麼運動不運動。我從容地從球僮接過那一號木桿,便漫不經心地把球隨意拋在地上,連tee也不知為何物,便自以為是地用我的本能嘗試打球!一次,兩次,三次也打不到,不是打到空氣便是鑿到地上,球皮也碰不上些兒。我當然不會覺得尷尬,更不懂得這是無禮,還似理直氣壯的破口大罵:「SHIT!發生什麼事?」我的上司馬上趨前阻止我……、

我的上司是日本人,名叫關本晃靖,球齡超過二十五年。一九九九年夏季,他在訪港期間問我:

「香港有多少個高爾夫球場?」

「大概一個罷!在上水!」我隨口答。

「不!在粉嶺。那個叫做香港皇家高爾夫球會。」他用不悅的口氣回應我。

「對對!」我連忙附和。

「明天我們去打罷!」他用試探的眼神望著我。

我心想:這位上司真悶,打什麼鬼高爾夫球幹嗎?要我晚上陪他到日式夜總會倒像點話。便推說:「明天我恐怕沒空,改天罷!」

一個月後,關本先生來電:「下周我會到香港,請你替我安排周末打場高爾夫球呀!」

「好的!」我隨口答應了。

我掛線後連忙找秘書去安排。糟糕,秘書一臉惘然的反問我:

「你叫我安排,我叫誰安排?」

咦!不是聽說過我們的女公關曾蓮達時常和客戶打高爾夫球的嗎?好!馬上找她。

「喂!」蓮達在電話說:「你不懂打球怎麼陪老細打呀!這樣啦!我親自陪他落場,但我得聲明,我一個仙也不付的呀!打球費用全是你公司付呀!」

「好的好的。」我像如釋重負一樣。打球打得多少錢呢?唉!女人真是執著!後來我才知道,結賬時我們共用了五千大元。那球場連信用卡也不接受,幸好關本先生的袋裡滿是日元和美元,才避過一場尷尬!

一九九二年九月下旬,香港的氣溫高達三十六度。由蓮達小姐率領下,關本先生,我和另一位同事歐陽先生,早上從中港城乘船到珠海九州港,再轉車到珠海高爾夫球會去。一抵步,關本先生很有禮貌的送我六個球,一隻手套和一頂很別緻的帽。蓮達替我們辦妥了一切登記手續和租桿租鞋等事宜。我們四人由四位球僮陪著浩浩蕩蕩地闖上第一發球台去。

「我真的不知道你從未打過球的!」關本先生一邊說一邊走上發球台上把我的一號木桿拿走,換了一枝七號鐵桿:「試試這枝罷!還有,先把球放在這個TEE上,讓我先打給你看!」

我開始集中精神注視他的握桿和揮桿動作。心想:憑我的超智慧運動細胞,只要你教我一招半式,也許我馬上打得比你更好!

怎麼的這鐵桿這麼重,真辛苦!我竭盡所能,終於,成功地把那小白球從TEE上移到一碼左右的草坪上了。

「繼續打!」關本不忘催促我。

又把球移前三碼,三碼,再三碼。

「讓我來!」關本走到我球處叫我站開,桿一揮球便應聲一飛沖天,不見了。

「球呢?球呢?」我慌張地叫著,關本一聲不發,掉頭便走,繼續打他自己的球。

「球在前面,掉進沙坑!」一把聲音從旁傳過來。

這時我才記起那扮得像旦家女的球僮一直緊跟著我們。

「先生,放心,我替你找!」她說完便拉著我的球袋,飛奔上前,我在後面追得氣喘。

找到,她遞了枝沙桿,叫我從球的後方半吋的沙打去。

「唏!」球僮打斷我的動作:「球桿不能碰沙!」

「球桿不碰沙怎麼打?」我真的不明白。

這時,關本突然出現在沙坑旁,說了一句日文,球僮便把球從沙坑檢出來,關本替我把球打上了果嶺。

我很詫異地望著那球僮:「日語你也懂?」

「一點點,職業需要嘛!」

不知是不是這次經驗,我後來對懂日語的球僮特別有好感,覺得他們真是敬業樂業,所以小費我也會願意多付一些。後來我才知道,

大陸和台灣的球僮其實每個都懂一點日語,這一點點在球場上已很夠用了。例如順風、逆風、上坡、下坡、左右、距離碼數等等。現在和日本人打球多了連我也懂哩!

第一次把球推進洞裡,老實說,我真的沒有什麼感受!這時,關本先生卻上前笑盈盈地握著我的手向我笑道:「恭喜你,這是你的處男洞!」

餘下的洞,基本上都是關本先生替我打,我只不過是跟著走,在果嶺上推推桿而已。我愈走愈悶,其實氣力不繼也是原因之一。有時,我趁著蓮達小姐請教關本先生打球技術時的空檔時間,我才有機會揮桿打球。當然,球也是永遠打不起來。我意識到高爾夫球是須要學習的!

走了九個洞,我的雙腿發軟,關本沒有徵求我的同意,但很有禮貌地問蓮達小姐,要不要休息一回。這位美女,怎看也不像運動員,竟然一口便答:不用了,打完十八洞才吃飯罷!

天啊!別忘記,在高達攝氏三十六度的烈日下,對我一個平日甚少走路的人來說,再要多走九個洞簡直是酷刑!我記憶中從來沒有出過這麼多汗。那天一丁兒風也沒,只是在樹蔭下乘一乘涼,卻原來是這麼大的享受!

沒法。蓮達小姐能,我為什麼不能?走到第十四洞,我真的沒料到會是這樣痛苦的。還有四個洞,走回去也是一樣遠。忍著吧!我年輕時的童子軍精神去了那裡?我竭力回想著三十多年前,我一天走了二十多哩路,還背著起碼二十公斤的背囊翻山越嶺,最後考獲最高榮譽獎章。我還能不相信歷史一定會重演的嗎?

關本先生健步如飛,在我一百碼前追逐著他的小白球,蓮達小姐不時在他身旁,有說有笑。我卻每分每秒地在後面盤算著,應沿著什麼途徑走才最省力。我愈來愈覺得有點被遺棄的感覺。更可怕的是想到如果在關本先生旁的不是蓮達小姐,而是我公事上的宿敵,我豈不是死了也不知什麼事?

努力!前進!再前進!終於,回到了會所。這次洗澡,把剛磨損了的手皮腳皮——沖掉,忍著赤痛,跳進熱水池。這一浸,浸出了我一定要學好高爾夫球的決心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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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#文化 ]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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